□在一間還依稀能夠看到“安全生產(chǎn)”標語的氮肥廠廠房，安放過退休局長和花炮廠老板的遺體;人們可以穿梭于飯?zhí)煤挽`堂，焚香的氣味往往和青椒炒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，耳旁響著流行音樂、地方戲劇和轟隆的鞭炮聲。

　　□這是個暴利行業(yè)。單是骨灰盒一項，就利潤巨大，這些標稱玉石或紅木的小盒子，進價很少超過300，但在市場上叫價大多超過千元。

　　□當?shù)孛裾�部門一直默許山寨殯儀館的存在，并表示對其違規(guī)經(jīng)營進行取證很困難，但在媒體曝光后不久，這些無證經(jīng)營的殯儀館立即被關(guān)停。

　　在人口超過140萬、年死亡人數(shù)7000人左右的瀏陽市，唯一一家獲得民政部門經(jīng)營許可的殯儀館卻一直生意冷清。

　　“幾乎一直都在虧損。”在這家名叫福澤園的殯儀館，辦公室主任陳云向中國青年報記者坦言。

　　不過，市內(nèi)3家無證經(jīng)營的殯儀館生意卻很是火爆。這些開辦在養(yǎng)雞場、廢棄的廠房和村委會的殯儀館提供除火化以外的所有喪葬服務(wù)。其中一家的負責人張開宏介紹，每個月有五六單生意，這讓隔了一條瀏陽河的居民都抱怨“鞭炮、哀樂吵死人”。

　　按照規(guī)定，經(jīng)營這些業(yè)務(wù)必須經(jīng)過民政部門的許可，同時在工商行政部門辦理登記注冊。但直至5月13日，經(jīng)過當?shù)孛襟w有關(guān)“山寨殯儀館”的曝光，瀏陽市民政局等有關(guān)部門才下決心制止此事。媒體報道后的第3天，3家山寨殯儀館被關(guān)停。

　　不過，這一舉動似乎并未改變這座縣級市的殯葬業(yè)生態(tài)。張開宏表示，這些天接到十來個電話，希望能到山寨殯儀館辦喪事。5月17日，還有人從300多公里外的岳陽來取經(jīng)，以便回去也開個殯儀館，從而賺上一筆錢。

　　這座小城市的殯葬業(yè)有至少價值上千萬元的市場蛋糕

　　張開宏開辦的殯儀館位于一家廢棄的氮肥廠。5月21日，當中國青年報記者來到氮肥廠時，發(fā)現(xiàn)用黑布和竹竿搭建的靈棚依然矗立在300多平方米的車間。張開宏原本也是氮肥廠的職工。2011年，這個因工廠破產(chǎn)而下崗的工人利用一處廢棄的廠房辦起了殯儀館。按照他的說法，這主要是為了解決氮肥廠下崗職工的喪葬問題，也就沒有到相關(guān)部門進行登記注冊。

　　另一家租賃合同約定為養(yǎng)雞的倉庫，也因為養(yǎng)雞成本太高，在2012年開始提供殯儀服務(wù)。雖然沒有從事殯葬業(yè)的資質(zhì)，但這家無證殯儀館以“荷花喜事便民餐館”的名義在工商局登記注冊，并取得了衛(wèi)生局頒發(fā)的餐飲服務(wù)許可證。一位負責人宣稱：“靈堂不要錢，只做餐飲。”

　　在這個被稱為“花炮之鄉(xiāng)”的縣級市，人們希望喪禮也像被點燃的炮仗一樣隆重。瀏陽市民政局局長周學文介紹，按照當?shù)氐牧曀�，喪禮被稱為“白喜事”，至少要持續(xù)3天的時間。這期間前來吊唁的人們不僅向遺體鞠躬悼念，也會在圍著靈堂的餐桌前“吃酒席”，甚至在晚上“孝家”守夜時一起陪著打麻將。

　　這種風俗也催生了龐大的喪葬服務(wù)業(yè)，包括遺體運輸和冷藏、靈堂布置、吹奏哀樂、流動餐飲等。一位當?shù)厝吮硎�，即便是�?jīng)濟困難的城鎮(zhèn)居民，一場喪事也要花費兩三萬元。如果考慮到瀏陽市城鎮(zhèn)居民千分之五左右的年死亡率，這座小城市的殯葬業(yè)有至少價值上千萬元的市場份額。

　　在當?shù)刭u了十幾年骨灰盒的老王表示，這是個暴利行業(yè)。單是骨灰盒一項，就利潤巨大，這些標稱玉石或紅木的小盒子，進價很少超過300，但在市場上叫價大多超過千元，他甚至聽說，一個紅木的骨灰盒要價9800元，要是一年后賣不出去“就在前面加個1，就成19800元”，而且材質(zhì)“根本不是紅木的”。

　　但福澤園并沒有分得大塊蛋糕。對于這個國家二級殯儀館來說，唯一的優(yōu)勢是提供火化服務(wù)。陳云表示，雖然福澤園年火化業(yè)務(wù)量是3000具尸體、每具按照物價局規(guī)定350元，但依然無法填補虧損，因為大多數(shù)人家只是在這里進行火化，而與喪葬有關(guān)的遺體告別、靈堂布置等活動都在山寨殯儀館舉行。

　　“從早閑到晚。”福澤園負責靈堂布置的小何說。5月18日這天，福澤園接待了3場喪事，這是過去一個月的業(yè)務(wù)量。

　　2009年，占地130畝、投資上千萬元的福澤園開始全面經(jīng)營。此前，瀏陽市有一家殯儀館，提供遺體告別、運輸?shù)确��?wù)，卻沒有火化服務(wù)，當?shù)厝酥荒馨堰z體運送到附近的長沙、株洲、醴陵甚至是江西萍鄉(xiāng)進行火化。

　　周學文解釋，由于城市火化率的不斷提高，市政府在2004年通過招商引資的方式在位于郊區(qū)的嗣同村修建了福澤園，又在2009年關(guān)閉了老殯儀館，只保留了公墓部分。

　　“我們這里從來沒有人去福澤園，”一位老漢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，“那里顯得很冷清。”

　　理由之一是福澤園距離瀏陽市區(qū)大約30分鐘車程。同時，因為靠近山林，在福澤園里燃放鞭炮往往會被工作人員制止。

　　相比之下，山寨殯儀館大多位于市中心，氛圍也濃厚得多。這里不僅提供遺體擺放、告別儀式等服務(wù)，還在靈棚旁邊擺著餐桌。人們可以穿梭于飯?zhí)煤挽`堂，焚香的氣味往往和青椒炒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，耳旁是流行歌曲、地方戲劇以及轟隆的鞭炮聲響。

　　那間依稀能夠辨別出“安全生產(chǎn)”標語的氮肥廠廠房，安放過退休局長和花炮廠老板的遺體。一場拿得出手的葬禮會高達七八萬元。一位知情人透露，張開宏一年能賺50萬元。

　　不過，這個數(shù)字遭到了張開宏的否認。他堅持，自己每場喪事只收取2000多元的費用。他透露，除了1.4萬的維護費，氮肥廠殯儀館在2012年的收益在6~8萬元之間。記者未能聯(lián)系上另外兩家山寨殯儀館的負責人。

　　為了從上千萬元的市場份額中分得一杯羹，正規(guī)和山寨殯儀館的競爭從病床就開始了

　　人們拒絕福澤園的更主要原因是壟斷收費。有媒體報道，福澤園在火化時對于在園外購買骨灰盒的家屬收取100元的“骨灰冷卻費”。但陳云否認這一指責，他堅稱福澤園沒有亂收費現(xiàn)象。

　　從表面上看，山寨殯儀館確實有價格優(yōu)勢。相比氮肥廠2000元的費用，福澤園僅僅租金分為1289到3189等不同檔次。但陳云解釋，福澤園的租金涵蓋了場地布置、冰棺租賃和工作人員開支等費用，這些在山寨殯儀館需要額外收費。